近兩年半前,由中國倡議組建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下稱「亞投行」)正式開業。截至目前,亞投行成員數由成立之初的57個增至86個,參與投資的基礎設施建設項目數達到26個,涉及十多個國家,貸款總額超過45億美元。更有意義的是,亞投行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向世界證明——亞投行並非是中國的亞投行。

在近期復旦大學舉行的「上海論壇」期間,記者專訪了亞投行副行長安周奇(Joachim von Amsberg),其職責包括監督銀行戰略議程的落實、為銀行制訂投資組合運營政策等。他此前擔任世界銀行負責開發性金融的副行長。

「現在亞投行已經有了近2年半的記錄,是一個真正能遵循最高項目標準、精簡高效確保環境和社會可持續性的多邊開發性銀行,而不是起初如部分臆測所描述的是一個中國控制的銀行,朋友圈擴大至86個也證明瞭亞投行的信用。」 安周奇表示。

他也表示,未來的項目投資將側重三大方面:首先,項目將聚焦清潔能源、可持續性城市、城市公路等;其次是實現跨國及跨區域聯通,包括中亞和東盟等地區;第三大重點是吸引私營部門融資,「如何設計一個結構,涵蓋一籃子項目,且國別不同,風險和融資成本可控,以此來吸引養老基金、保險機構等長期資本投資。」

兩年半批准26個項目

歷時27個月,亞投行於2016年1月16日在北京宣告開業,成為全球首個由中國倡議設立的多邊金融機構。其總部設在北京,成立的宗旨是促進亞洲區域基礎設施互聯互通,以及經濟一體化的進程,並且加強中國及其他亞洲國家和地區的合作。57個國家成為亞投行創始成員國,包括域內37國和域外20國。

「兩年多來亞投行批准了26個項目,規模有大有小,且項目涵蓋範圍廣泛,包括交通、能源、可持續城市。」 安周奇特別提及了緬甸的能源項目,2016年亞投行貸款2000萬美元,批准了在緬甸曼德勒地區的敏建項目,即在湄公河流域興建、運營一座225兆瓦的綠地燃氣輪機聯合循環電廠項目。該項目由亞投行、國際金融公司(IFC)和亞洲開發銀行(ADB)聯合注資。

亞投行的項目也堅持採用最高標準。由於是聯合投資項目,亞投行採用IFC的環境社會標準和政策。鑒於項目的龐大規模、複雜性以及巨大的環境風險與影響,IFC將其列為A類項目。對在農村地區擴展工業活動的關切包括對空氣質量的累積影響,移徙建築工人的湧入,相關社區面臨的健康與安全風險,以及河水管道沿線沒有土地所有權或求償權的5至10戶家庭的搬遷問題。作為環境和社會影響評估程序的組成部分,共舉行了三輪地方利益攸關方磋商,包括就業、可及性、地表和地下水的質量、用電、氣體排放及其對健康的影響、以及噪音問題。

「這也是亞投行創造的一個先例,即將資金引入基礎設施項目,而且是像緬甸這樣具有挑戰性的市場。」安周奇告訴記者。

除此之外,北京「煤改氣」、巴基斯坦M4高速公路、印度古吉拉特邦農村公路項目等等,都是經過亞投行的融資項目亮點。

儘管由中國倡議成立,亞投行的項目時至今日只有一個在中國。亞投行於2017年12月11日宣佈,將投資2.5億美元於首個在華項目,幫助北京燃氣集團推進總額約7.5億美元的北京市農村「煤改氣」項目。同年7月初,這一項目的概念評估完成,8月完成了長達65頁的環境和社會管理計劃報告。隨後的11月6日,銀行工作人員完成該項目終評,12月8日提交亞投行董事會討論通過。其他融資方包括:北京市政府(2.28億美元)、中國清潔發展機制基金(3000萬美元)、北京燃氣集團(2.53億美元)。這也是亞投行首次與來自中國的基金合作。

未來投資聚焦三大重點

與剛籌辦時的高調不同,近一年來亞投行頗有臥薪嘗膽之勢。「比起講故事,我們更希望把項目落實,未來亞投行的項目投資主要會關注三大重點。」 安周奇說。

他表示,首先是持續聚焦清潔能源、可再生能源領域和可持續城市,例如城市鐵路。早在2016年8月13日,巴基斯坦M4高速公路紹爾果德至哈內瓦爾段項目就正式開工,這也是亞投行首批投資項目之一,旨在為當地建設一條全長64公里,雙向四車道的瀝青混凝土路面高速公路。項目全面建成後,將成為巴基斯坦南北交通運輸走廊組成部分,並將有效縮短首都伊斯蘭堡、費薩拉巴德和木爾坦等城市之間的行車時間,有助於加強旁遮普省南部與巴基斯坦其他地區的互聯互通,完善巴南北向高速公路網絡。

其次,亞投行更加聚焦的是跨境互聯互通。亞投行行長金立群此前提及,在銀行成立的頭一個年頭裡,就為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孟加拉國、印度尼西亞、緬甸、阿曼、阿塞拜疆等7個亞洲國家的9個項目提供了17.3億美元貸款,撬動公共和私營部門資金125億美元,這對促進區域互聯互通具有積極意義。

此外,安周奇也透露,進一步吸引私營部門投資將是下一個重點。亞投行總資本金為1000億美元,包括200億美元實繳資本(paid-in capital)和800億美元待繳資本(callable capital)。「目前我們所有的項目融資動用的都是200億美元實繳資本,雖然並不缺資金,但考慮到可持續性,亞投行未來一是要吸引私營部門融資,二是可以發債,此前亞投行已經獲得了穆迪、惠譽和標普三大國際評級機構最高信用評級。」

「例如養老基金、保險機構,其對亞投行的項目非常感興趣,這些長期投資者需要的是穩定的現金流,這也是基建項目可以做到的。目前的關鍵在於找到風險可控的項目,並將一些國別不同的項目組成一個多元化的‘投資組合’,吸引私營部門資金。」 安周奇稱。

他也提及,亞投行是准商業運行,條件比商業銀行優惠,不追求盈利極大化,但必須實現財務可持續性,這樣才能長期提供更多項目融資。此外,亞投行沒有分一類國家和二類國家,傳統多邊開發銀行的一類國家是捐款國家、二類國家是借款國家。在亞投行,所有成員的項目都可以開發,但是發達國家一般不會借款。

確保運營精簡高效

從遊說各國加入到章程談判,各國對亞投行提出的「精簡、廉潔、綠色」的核心價值理念,以及「對腐敗零容忍」的宣言始終印象深刻。

安周奇稱,「如果非要說一個挑戰,那就是隨著亞投行成員不斷壯大、項目越來越多,如何維持銀行運營的精簡和高效。」其實,如IMF、世界銀行等老牌多邊機構都面臨這一問題。

「目前亞投行工作人員不到200人,未來計劃擴大到500人左右,但我們絕對不會很快就擴張到1000人,我們需要聚焦客戶的訴求、保證股東的利益,而不是一味拓展領域、消耗資本金,例如研究和政策咨詢等領域就可以與其他智庫或學術機構建立合作。」

當然,除了運營方面,亞投行在治理結構上已經突出了精簡和高效的特點。亞投行管理架構方面,吸取了ADB和世界銀行的經驗,比較大的區別在於不設常駐董事。董事會重在制定政策、決策重大事項,管理層重在政策執行,而常駐董事兼顧兩端,多被認為容易造成效率低下。

「董事會和管理層要做到職責清晰,兩者間應該有嚴格的界限,這樣才能更有效率。另外,銀行的運營將貫徹‘透明、公開、負責、獨立’的原則,確保董事會行使監督職責。」金立群此前表示。

不可忽視的亮點在於,亞投行是對於全球治理結構的一大創新,「其治理結構更能反映新興市場的訴求,突出多邊合作其實是可以由新興市場來引領的,而不一定需要G7牽頭,事實也證明現在的治理模式非常高效。」 安周奇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