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4月30日,巴黎和會對山東問題作出最後裁決,將德國在山東的一切權益讓給日本。消息傳來,舉國激憤。北大學生高聲喊出「還我青島」「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學生領袖許德珩奮筆寫下着名的《五四宣言》。如今,一百年已逝,但五四運動激揚的青春熱血與愛國精神,已然深深融入國人骨髓,成為中華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在各界隆重紀念五四百年之際,大公報對許德珩之孫許進先生進行了獨家專訪,請他憶述祖父親歷的那段激情歲月,請他解讀自己心中的五四精神。
1919年5月7日,北京政府被迫釋放因參加五四運動而被逮捕的學生,北京山東學會舉行歡迎會
「1919年5月3日晚上,一個不眠之夜。」真正的風雲大都際會於暴雨前夜,許進的回憶自然也從一百年前的那個夜晚拉開序幕。「那晚,祖父和他的同學高君宇得到政府已密令我國代表可以在山東條款上簽字的消息後,立即召集北京各高校代表在北大政法禮堂開會。會上,同學們群情激憤,他們高聲吶喊:中國在巴黎和會上失敗了!我們要把國家興亡擔在自己的肩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列強鯨吞青島 學生激憤
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巴黎和會在英、法、美、日的把持下,拒絕了中國政府收回青島主權和山東權益的要求,居然將德國在青島及山東的權益全部轉讓給日本。這就是歷史上的「青島問題」,也就是五四運動爆發的導火索。
十月革命後,李大釗成為中國思想界領袖,他既是北京大學也是中國第一位接受和傳播馬克思主義的先驅。當時,團結在李大釗周圍的青年,都是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許德珩就是其中一位。先進思想的洗禮,為許德珩後來成為五四運動領袖打下了靈魂的樁柱。
「5月3日深夜,北大西齋宿舍的窗戶裏仍跳躍着微弱的燭光。燭光下,祖父把他僅有的一床白色床單撕成一條一條,用來書寫標語,為第二天的遊行做準備。」許進說,祖父後來告訴自己,他只有一條床單,沒有被子,睡覺時一半用來鋪一半來蓋。
5月4日中午,北京3000餘大中學生在天安門廣場集會。大會宣讀了許德珩起草的《北京學生天安門大會宣言》。宣言向同胞們吶喊:「山東亡,是中國亡矣!我國同胞處其大地,有此河山,豈能目睹此強暴之欺凌我,壓迫我,奴隸我,牛馬我,而不作萬死一生之呼救乎?」
憎親日走狗 放火燒曹宅
許進憶述:「集會後,學生列隊來到東交民巷,準備向外國駐華使館遞交陳詞,要求各國尊重中國的主權。但同學們被中外軍警阻擋在使館區以外。大家推舉我祖父等四名學生作為代表向各國使館遞交陳詞,他們仍未得到接見。面對中國人不能進入中國土地的現實,在五月的太陽下曬了兩個多小時同學們義憤填膺,無法按捺心中的怒火,大家決定到位於東單牌樓附近的親日派官僚曹汝霖家找他算帳。」
隨後便是眾所周知的五四歷史:學子火燒曹宅,軍警扣押學生,青年人的熱血很快點燃了全體國人的愛國激情。「當時,祖父與三十多名走在後面的同學被軍警逮捕了。軍警把他與易克嶷分別被綁在一輛獨輪手推車的兩邊,將他們推到京師警察廳關押起來。祖父認為他們會被槍斃,於是相互鼓勵說,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1956年初夏的一個傍晚,我們全家人坐在院子裏乘涼。祖父把他在五四運動中的經歷給大家又講述了一遍。這一次,我的姑父忍不住問,您在蔡元培校長的幫助下好不容易靠勤工儉學讀完了北大的課程,還有兩個月就畢業了,您這麼幹,就不為自己的前途着想嗎?」許進回憶道,祖父當時脫口而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許進的姑父聽到岳父如此慷慨凜然的回答後,備受觸動,一顆捨生報國、篤志圖強的種子自此種在他的內心深處。兩年後,許德珩的女婿受命擔任國家原子彈工程的理論部主任,從此獻身國防工業。他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兩彈元勳」鄧稼先。鄧稼先生前,中國一共進行了32次核試驗,他親自指揮了其中的15次,無一失誤。長期奮鬥在第一線,在超劑量核輻射的摧殘下,鄧稼先英年早逝,終年62歲。談到此,許進深情地說,「姑父以他的生命弘揚了五四精神。」